宰执天下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十
太后的询问充满了偏见甚至恶意。
这时候没人会认为太后现在的问话是源自于她的体贴。
看起来新党的存在已经让太后感到不耐烦了。
这样的苗头却没有让章惇一丝一毫的畏惧一口咬定:“蒲宗孟正是知贡举的人选!” 决定知贡举的人选论理并非是枢密使应该涉足的领域。
不过但凡由天子决定的位置无论东西两府都有建言的权力。
“不过蒲宗孟一人知贡举恐有疏失臣再举河北都转运使李承之与蒲宗孟并权知贡举。
”章惇继续道。
不是权同知贡举而是并权知贡举也就是地位相当不分高下。
否则以李承之的身份不可能屈居蒲宗孟之下去就任地位整整低上一大级的权同知贡举。
不过李承之的情况在场的都清楚;两天前他将手中的选票投给了谁也没人会忘记。
王安石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对章惇的提议没有任何表示反对的意思站在那里丝毫不见有说话的意思。
李承之在文学上没有足够的名声而且又是投靠了韩冈的叛徒。
正常的情况下王安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让一名并非新党的成员拿到知贡举这样关键性的位置。
但相对于人数多达数百的进士两府的一个位置更为关键。
而且李承之还有蒲宗孟牵制而下面的考官更不可能找到新党以外的色彩知道该如何选择。
只要能再干掉韩党的一票枢密副使这个位置就脱不了新党之手。
这是太过明显的兑子尤其还是在太后否决了张璪的提议之后向太后不可能看不明白。
只是章惇有恃无恐韩冈手上没有人但就算他苦于无人可用也绝不敢将旧党拉回来。
那些老家伙别看现在一个个委曲求全的模样将韩冈当成了救命稻草来重视等他们重新得志能把他和他的气学连皮带骨头一起都吃掉。
韩冈是借助新党当权的形势才会让旧党来投。
一旦没有了新党他根本压制不住那群老家伙。
章惇确信为了避免鸠占鹊巢在许多安排上韩冈必须配合乃至忍让。
“韩……相公”太后的声音打了个磕绊“王平章还有诸位卿家可有意见?” “此议甚佳。
”王安石当先表示同意。
韩绛没有立刻开口停了一下而后问道:“两人并知贡举此事可有先例?” “近年来绝无。
”张璪摇头。
不过这是助攻章惇随即便说道:“臣曾记得太祖太宗时曾多有诏令以多人知贡举、权知贡举。
” 这是当然的。
当年制度未定连状元都可以是武英殿上靠相扑夺来诏书上没有分清知贡举、同知贡举的区别没有写明初考官、覆考官、编排官之类的各项负责人只是笼统的提一下某官等几人知贡举这样的情况是有的。
但究竟是谁为首只要看哪一位在诏书上排名最高就可以了。
不过韩冈倒是初次听章惇亲口说要以太祖太宗时旧例为法。
这变法来变法去说是要上追三代却又倒回去了。
韩冈盯着章惇“太祖、太宗之时国家初定制度多有阙陋安可以之为法?殿试太祖设之。
考官即受命便赴贡院锁院太宗时新制。
编排官、弥封官真宗时方设。
不知枢密今日以太祖太宗时故事为法荐举二人并知贡举礼部试中诸多制度是否也是恢复到太祖太宗时?” 只听韩冈和章惇的对话都无法确定哪个才是新党。
一种怪异感从王安石的胸口中腾起。
这就是党争。
尽管他一向否认有党但章惇和韩冈现在的表现却分明昭示了党争的存在。
党争之中并不讲究什么道理、原则是非对错全都丢到一边一切都只看胜负。
王安石当年与旧党相对抗因为旧党众人恶毒的攻击许多原本都看不顺眼的人和事他也不得不坚持下来。
“参政的意思是……?” 韩冈摇头:“先例是先例可以依循则依循不能依循则另创新制以顺应时势所以先帝当年变易祖宗之法。
章惇推荐李承之与蒲宗孟并知贡举臣无异议。
但李承之现为河北都转运使其知贡举河北漕司却需人主持。
” 李承之在政见上与韩冈相似本人也是才具卓异韩冈希望他能够留在朝中帮助自己。
本来韩冈就准备为其谋取朝中适合他的位置现在经过知贡举中转一下就更加容易了一点。
抢在所有人发言之前韩冈又道:“宝文阁待制、右司郎中李常本是进京待选却因病滞留京师。
近日终于痊可已能上殿。
其人才干久已闻名朝中河北漕司若由其主持当可无忧。
” 韩冈话音悠悠而落可一时间无人能有所反应。
他将握有一票在手的李常推荐到河北都转运使的位置上加上李承之就任知贡举一下损失了两票这等于是向天下昭告放弃了下一次的推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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