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飞传奇第19章 雪里春信
一、雪下三尺有微温 雪仍在下仿佛整座昆仑的碎玉都被倾进了野梅岭。
魏光荣跪在梅树前十指冻得青紫却仍固执地扒开一层又一层积雪。
指尖触到的不是枯骨而是一截冻得发黑的棉绳——绳头拴着半块长命锁锁身被火烤得扭曲依稀能辨出“梅”字的残痕。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把半块长命锁挂在她颈间说:“梅家的女儿命硬得像岭上老梅雪埋三尺也能开花。
” 原来母亲没说的后半句藏在这半块锁里。
马飞飞的皮靴碾过她身侧的雪壳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关切:“魏光荣再磨蹭天就亮了。
” 魏光荣没起身只是将两截长命锁对在一起“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锁背刻着行细字墨迹被岁月磨得浅淡: “姐荣弟华永不相离。
” 她忽然笑了笑意比雪还冷:“马飞飞听过‘梅家枪’最后一式吗?” 马飞飞挑眉。
“那式叫‘雪埋’——子弹出膛不见血只埋名。
” 话音未落她左袖滑下一支掌心雷枪管短得像截冻住的梅枝。
二、枪火与梅花 枪声闷在雪里像远处有人敲着受潮的鼓。
梁武低头见狐裘上绽开朵暗红的花花心是枚小小的弹孔。
“76号秘密名单在哪?”魏光荣问。
梁武咧嘴血从齿缝渗出:“你以为……我会把名单带在身上?” 魏光荣皱眉。
梁武用下巴点了点梅花观残破的殿顶:“名单在瓦下第三片青瓦里用油布包着。
但——”他咳出一口血“你得先杀光我带来的人。
” 军统小队已呈扇形散开枪口在雪夜里排成排幽蓝的星。
魏光荣忽然听见身后“嚓”的轻响——喜鹊拖着残腿把断刀横在胸前刀尖正对梁武。
“姐”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你走。
我替你杀他。
” 魏光荣没回头轻声道:“小扣子你娘给你这把刀不是让你替人拼命的。
” 她起身掌心雷在掌心一转枪柄朝向梁武:“不准动。
” 三、瓦上霜 雪停了。
梅花观外三十六支长枪对准殿门。
军统的人已击毙梁武带来的汪伪别动队。
魏光荣与喜鹊背靠背站着中间隔半尺像两瓣被风雪吹散的梅。
魏光荣低声数:“一、二……” 三字未出口观外忽然传来串清脆的铜铃声——叮铃、叮铃像有人在雪夜里摇着串小铃铛。
军统小队猝然回头。
雪雾里走出个披蓑衣的老人肩上驮着竹篓篓里探出半截红绸绸角绣着只展翅的喜鹊。
老人每走一步铜铃就响一声雪地上却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梅家的账”老人停在十步外声音沙哑得像瓦片刮冰“该由梅家的人来收。
” 他掀开竹篓里面是捆捆用油布包好的档案——最上面那张盖着“76号”的钢印。
老人抬手一抛档案划出道弧线落在魏光荣脚边。
“从梁武76号住处取的你拿去吧。
” 军统小队终于反应过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连成片。
老人却笑了从蓑衣下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驳壳枪——枪身刻着“梅花观”三字。
“梁武那小子”老人叹息“到死都没学会梅家的枪从来不止打子弹。
日本鬼子杀我同胞他竟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 他扣动扳机。
枪膛里迸出的不是子弹是蓬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淬了梅树汁见血即融。
针尖刺入梁武眉心他当场气绝。
这时魏光荣才认出老人竟是梁氏宗祠的老族长。
四、春信 雪又开始下却比先前温柔像有人轻轻抖落一树早梅。
军统小队的人横陈在观外个个荷枪实弹却都没了声息。
老人已不见踪影只留雪地上两行淡脚印通向岭下。
魏光荣拾起油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片忽然听见身后“啪”的一声—— 老梅树的枯枝断了枝头残雪簌簌落下露出点嫩绿的新芽。
喜鹊扔了断刀跪在树下用完好的手轻轻刨开雪土。
雪下三尺竟埋着坛未启封的“梅花酿”封口的红绸上墨迹犹新: “魏华周岁埋此待其姐归共饮。
” 魏光荣跪在弟弟的衣冠冢前把两截长命锁挂在枝头最高的新芽旁。
风一吹锁片相击叮当作响像首迟到的摇篮曲。
多年后野梅岭的梅花比别处早开半月。
花下常有人立一男一女男的拄剑女的佩枪。
他们给过路人斟酒酒名“雪埋”入口辛辣回味带丝梅香。
若有人问及来历女的便笑指枝头:“梅家的人雪埋三尺也能开花的。
” 酒过三巡她偶尔摸出半块长命锁对着月光看锁背的字。
男的便问:“光荣想什么?” 她答:“想我那从未谋面的弟弟若活着该唤我声‘阿姐’了。
” 雪又落时酒肆的灯笼在风里晃灯影下两截长命锁的影子拼在一起像轮小小的、完整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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