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第55章 张客奇冤
宋理宗景定三年的清明江南的雨丝裹着湿冷的潮气黏在楚州城的青石板路上。
张客挑着两箱新织的杭绸鞋底子磨得发亮在南门外的茶棚歇脚时裤脚已经溅得满是泥点。
客官来点热茶暖暖?茶棚老板娘用粗瓷碗斟了碗糙米茶蒸汽腾起时能看见她鬓角别着的素银簪子。
张客忙解下腰间的钱袋指尖触到袋里那封妻子李氏亲手缝的平安符心里头熨帖了些。
他是绍兴来的绸商这趟走楚州原想赶在三月三庙会前把货脱手好给刚满周岁的儿子买副银锁。
听说了吗?城西王大户家昨晚遭了贼人被捅死在卧房里。
邻桌两个挑夫的话钻进耳朵张客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
王大户是楚州有名的暴发户去年张客来送货时还见他穿着件孔雀蓝的锦袍在绸缎铺里指手画脚。
官府刚贴了告示说现场留了把绍兴样式的短刀。
另一个挑夫压低声音听捕快说正盘查外来客商呢。
张客心里咯噔一下。
他行囊里确实有把短刀是岳父给的说走江湖防身用正是绍兴铁匠打的样式。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刀此刻正安稳地别在包袱内侧。
雨渐渐停了他挑起担子往城里走。
楚州城的城门洞里两个捕快正翻检着进城人的行李领头的是个三角眼的汉子腰间佩着把锈迹斑斑的铁尺。
张客低着头想绕过去偏巧一阵风卷走了他头上的草帽露出额角那块小时候被烫伤的月牙形疤痕。
站住!三角眼捕快突然喝住他绍兴来的? 张客心里发紧点头道:是小的张客做绸缎生意的。
打开包袱看看。
捕快的铁尺敲了敲他的货箱眼神在他额角的疤痕上打了个转。
绸缎倒没什么可疑可当捕快翻出那把短刀时三角眼突然咧开嘴笑了:巧了不是?王大户家丢的正是把绍兴刀。
张客脸霎时白了:官爷明鉴这刀是小人岳父所赠从未离身...... 是不是你的到了公堂再说。
两个捕快不由分说反剪了他的胳膊就往县衙拖。
担子摔在地上杭绸滚了一地被泥水泡得不成样子像极了张客此刻的心情。
楚州县令姓胡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两撇胡子油光水滑。
他坐在公堂上听三角眼捕快——也就是捕头刘三——禀完案情眯着眼打量跪在堂下的张客。
张客本县问你三月初六夜你在何处?胡县令的惊堂木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小人......小人那时还在城外的客栈歇脚店家可以作证。
张客的声音发颤膝盖磕在冰凉的青砖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客栈?刘三突然插话小人查过了那客栈老板说你半夜出去过说是起夜谁知道是不是去王大户家行凶? 我没有!张客急得额头青筋直跳我起夜回来就睡了同房的客商能作证! 同房客商?胡县令冷笑一声那人今早已经离城了你让本县去哪找? 张客如遭雷击。
他想起今早天没亮就匆匆离开的同房汉子当时只当是赶早路如今想来竟像是刻意避开。
再问你这把刀为何与凶案现场的刀一模一样?胡县令把短刀扔在张客面前刀柄上还缠着张客亲手编的蓝布条。
这刀确实是我的但我没杀人啊!张客抓着刀鞘指节泛白官爷我与王大户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无冤无仇?刘三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往地上一倒滚出几锭银子这是在你包袱夹层里搜出来的!王大户家丢失的正好是五十两纹银你敢说不是赃物? 张客看着那些银子眼睛都红了:这不是我的!我带的货款都是碎银子哪有这么多整锭的?是你们......是你们栽赃! 大胆!胡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把张客按在地上。
板子落在背上先是火辣辣地疼接着就麻木了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张客咬着牙不肯认直到第七十板下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半夜。
牢房里弥漫着尿骚和霉味稻草堆里爬着蟑螂。
他动了动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背上的伤一碰就疼得钻心。
牢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三提着盏油灯走进来油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张客识相点就招了。
刘三蹲下来用脚踢了踢他的伤处胡大人说了只要你画供判个绞刑少受点罪。
不然这大牢里的日子有你好受的。
张客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我没杀人......我要见大人...... 见大人?刘三嗤笑等你变成残废或许能见到。
他起身时故意把油灯往张客脸上凑忘了告诉你王大户的小妾说杀人的凶手额角有块月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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